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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直都有胃潰瘍毛病的媽從去年聖誕節過後就反覆地舊病復發,趙叔叔看她老是去小診所拿藥吃也不是辦法,便替她掛了大醫院的門診去做檢查,但臨到看診的前一天,叔叔中部的工地出了點狀況,他接到電話就匆匆驅車南下,所以陪診的事就理所當然地由我來了。
 
  「我們下午就會回來了。」我到哥哥房裏去找他時,他正躺在床上看一本旅遊導覽的雜誌。
 
  「我知道了。」哥哥頭也沒抬,隨口應著。
 
  應該不會有事……我心裏忽然浮現這樣一個念頭,可是趕著帶媽出門的我當時沒有細想,完全不知道那是一個神準的、不祥的預感。
 
  強大的寒流令昨天之前的好天氣陡降五度,才剛出家門,我就有點後悔沒穿更厚一點的大衣。將脖子上的圍巾再繞緊一點,我趕緊帶媽鑽進等候多時的計程車。一到醫院就人聲鼎沸,看來寒流對醫院的業績反而有好的幫助。經過醫生一番簡單的詢問後,我拿著單子帶媽到檢驗室去照胃鏡,媽緊張得半死,一直不安地東張西望,把儀器準備好的護士親切地和媽說話,試圖平撫她太過僵硬的表情。
 
  在媽接受檢查的同時,我只能坐在檢驗室外的長椅上等待,一個要照直腸鏡的老伯伯也在長椅的另一頭獨自坐著,他看起來年紀很大了,露在長袖外的手掌背上長了許多褐色的老人斑,雖然這個老伯伯沒有像媽那樣露出不安的表情,我卻覺得他或許比媽更緊張。他的子女為什麼沒有陪著他呢?讓一個老年人獨自上醫院;獨自在櫃檯、診間穿梭;獨自面對自己的病痛,這樣對嗎?看來「養兒防老」的觀念會先在醫院被推翻。
 
  十分鐘了,我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跟哥哥聊天,此時眼皮竟慌亂地跳了起來,真糟糕!該不會是媽在裏頭不舒服吧?我將手機收進大衣口袋,心情跟著怦怦跳的眼皮焦躁起來,但手機此時卻鈴聲大作,嚇了我一大跳!我趕緊接通來電,一個手足無措焦急的女人大聲對我說:
 
  「小姐!不見了、不見了!他不見了!」
 
  「安嫂,冷靜一點!」我皺著眉頭問:「誰不見了?」
 
  「少爺!少爺不見了!」
 
  少爺不見了?是指哥哥嗎?
 
  「到底怎麼回事!」顧不得是在醫院,我急得大吼。
 
  「我在三樓打掃,看護在準備少爺的中餐……」安嫂嗚嗚咽咽的說:「我們以為他在畫室,因為他房門開著,裏頭沒人……可是中飯準備好了以後,我們才發現他不在畫室……家裏到處都找遍了,還到附近轉了二圈,可是都沒找到少爺……找不到他……」
 
  可惡……真是可惡!!我急得全身發抖,差點將手機掉到地上。媽正在檢查,我沒辦法走開,可是我想去找哥哥,我想立刻離開這裏去找他!
 
  「安嫂,拜託妳現在立刻到醫院來好嗎?」
 
  在醫院坐立難安地等待安嫂和我換班的同時,我腦中不停思考哥哥到底會跑到那裏去。從小到大,沒有趙叔叔的允許,哥哥不會隨便出門的,而且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著他,他想到處亂跑也不容易。今天天這麼冷,他為什麼想出門呢?還剛好是大家都有事沒辦法注意到他的時候……難道,他一直在等這種機會嗎?他到底瞞著我們想做什麼?
 
  花季。我腦中閃現櫻花的影子。
 
  對!櫻花開了,哥哥窗外那棵山櫻開花了!
 
  哥哥一直在等櫻花開,一直等著,連我都忘記的事他仍然專心等著。他不是要給我什麼浪漫,不是的!他等櫻花開一定是為了別的事,我弄錯了,我完全弄錯哥哥的心事了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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